13.10.09

明明是秋天

始終沒有轉涼。他們都不談秋天了,或因短促,來不及說就走了,更可能是我們冷暖寒暑都躲到冷氣下,沒有再認真感受天氣變化,但我還沒放棄,年復年地等待秋天的第一次轉涼,喚醒人的敏感細膩,一切會自然清晰起來。當然還有伴隨秋天的領巾和香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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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哭,也可如常地笑,不論看上去還是內在的心情,當中沒有勉強或虛假。我已可以組織得很好地交代事情,說來比聽的人還輕鬆,朋友不知道要說甚麼,我就說不用說甚麼,並真心地覺得,不需要別人說甚麼來安慰我,安慰的言詞總是空洞,不說反而踏實,關心我可以感覺到,分辨得出來,相信我。

我可以把情緒處理得很好,甚至把生活安排得更有條理,如常工作如常上學,偶爾加班,也出席聚會,跟在場沒有一個知道事情的新朋舊友笑鬧,偶爾會因意識到我也不知道他們任何一個,真正地經歷著何事而失落,但沒關係。

聽多少次《約定》純粹為那是秋天的指定動作,雖然今年的秋天總覺不勁。也平常心地準備迎來冬天在被窩裏聽的《數你》和《黑暗中漫舞》,及把深夏雨天的《綿綿》和靜夜的《後來》靜靜送去,還有更早的時候偷步聽《紅豆》的「一切有盡頭」和《償還》的「甚麼都不算甚麼」,意思卻不一樣了。然而只有《約定》是屬於秋天的,當中沒有任何故事,只為微涼的天氣,和一聽又彷彿置身無盡廣闊天地的感覺,要說有的,都是他人的故事,我又莫名地將小說或電影與歌連在一起。

我知道專心塗多少指甲,重覆手沖調和再喝下多少杯咖啡,花時間搭多久電車,繞道在幾乎沒人的開闊夜裏街道散步,走好遠好遠的路,還是無法排解。
那不同於某人離去,只不過在我生命範圍中消失,或只是聚散有時。
那不是我換個想法便可解決,那不是對任何人會更好的事情。
那沒有剎那天要塌下來的激動,或擔心從此找不到別人的彷徨,不可圈出個目標對抗。
反而只有不能再深的沉寂,並只能更深更深的進展下去。緩慢而零散。

生命的難題是否有人躲在背後編排,如果不是歷過筵席總散、故事終完、再聚再續又只覺人情已非……一課又一課,我或不能表現得像今天那樣。可以拍拍哭著的她的肩,可以冷靜地把他們聽不進耳的事情一一細心記下。
上課時還是很專心,打稿時也有系統地處理著與我無關的議題。
在很糟的時候,深呼吸,在心裡大喊,還有更差的嗎?我、不、怕。
而事實一點一點逼近時,人根本沒有還擊之力。但我真的不怕。

最近已可重新集中精神看書,並把之前中斷的書看完。還在別人面前堅持兩個主角都是魔羯。
不再只挑Ally Kerr 和Belle & Sebastian 的陌生曲目聽。想不到當下解救我的是音樂,多得一首the boy done wrong again,而不是我所信任和寵愛的文字,雖然迂迥還是重投文字的懷抱,才發現從來能寫下來的已沒甚麼。

跟好久不見的朋友短聚中,還可以細聽別人對生活和工作的抱怨,回應得宜,而對最重要的事絕口不提,但對不起,別人的煩惱,此刻於我聽起來,無論如何都覺有點無聊,雖然我說不出應怎樣把事情的主次區分,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所不擅長的。

謝謝友人們,及送來的音樂、咖啡和書。的而且確解救了我,卻只有我逃出來了,最終還是對事情本身沒半點幫助。
一如我有時候早晨特意爬起來,或在辦公室匆匆忙忙的早退,
趕來的卻只是在空盪而白茫茫的走廊中漫長的等待而已。
我也不生氣,正如之前胡鬧打趣說虛度也是種蘊釀和襯托,可是難免覺像其他的一樣無力而已。

唯秋天仍在遠處,我還一直靜待著。

2.10.09

一異

秉承傳統,大事不談,只記小事。

近來家裡的事,讓我頭一次同時跟兩個自己打照面。

我當然一直都知道他們存在,也早適應跟不同的自己共存。這卻是頭一次感到他們同時出現,並不是偶爾有另一個自己來敲門那種,他倆中間既沒交流也沒互相影響,就如兩個小孩模仿大人交談,只是面對面各說各的,咦咦呀呀的在扮對話。一個十分清晰預計著往後會怎樣,盤算該做甚麼;一個完全無法辨認當時的感受,難過害怕或其他,甚麼也想不到感覺不到。而我只能旁觀,無法將兩者混和,綜合出一個想法,也不打算去拍當中任何一個的肩,驚動他。

我竟然,真的可以同時是我,又不是我。

下一刻卻想到,如果有前生,我大概是兩個人吧?一個冷靜理性、條理分明,另一個則只得一片混亂。一如別人對我的印象,或我所知道的自己,都住在裏面,只是平常分別地冒出來罷了。這樣說又顯得過分完整鮮明,或該說是無數靈魂撕裂了,碎片分別裝在不同瓶子裡那樣吧?也許誰都不曾繼承一個完整的靈魂,所得的只有雜亂細碎,本為一體的又冥冥中散落在別處,才總覺缺失,才總是牽纏。

而我所相信的前生,從來只是個比喻。